深夜，东厂。
阴森潮湿的甬道尽头，是个人人谈之色变的所在——净身房。
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混合着药草腐烂的恶臭，像无数只湿滑的手，死死扼住宿主的口鼻。
顾渊被两个高大的宦官架着，双脚在粗糙的石板上拖出两道长长的血痕。
“给咱家进去吧，你！”
伴随着一声狞笑，顾渊被狠狠掼在地上。
冰冷。
刺骨的冰冷顺着沾满污水的地面，瞬间传遍西肢百骸。
一个尖嘴猴腮的宦官走上前，皮笑肉不笑地用脚尖碾了碾顾渊的手指，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哟，顾公公，”那声音腻得像抹了猪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非得洒了咱们李总管的茶呢？”
顾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漆黑的发丝垂落，遮住了他眼底那份几乎要溢出来的杀意。
他不是真正的太监。
这个秘密，是他用家族百余口的鲜血换来的，是他潜伏在这人间炼狱里唯一的支撑。
此刻，这秘密摇摇欲坠。
“不说话？”
尖嘴宦官觉得无趣，从旁边一个布满暗红色锈迹的木盘里，拿起一把形状怪异的弯刃。
刀锋在昏黄的油灯下，闪烁着嗜血的光。
“李总管说了，你这东西既然留着没用，不如就此了断，也省得以后再惹麻烦。”
冰凉的金属触感，隔着单薄的衣衫，抵在了顾渊的后腰。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这般清晰。
*不能死。
**血海深仇未报，怎能死在这种腌臜地方！
*顾渊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的血肉里，剧痛让他反而冷静下来，大脑疯狂运转，寻找着万分之一的生机。
就在这时。
“圣旨到——！”
一声公鸭嗓子般的尖利唱喏，划破了净身房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架着顾渊的两个宦官和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都是一愣，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脸上露出几分错愕与谄媚，急忙躬身迎了出去。
门外，一个身着西爪蟒袍的老太监手捧明黄卷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几个小内侍，气势十足。
“哪个是顾渊？”
老太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冷得掉渣。
尖嘴宦官连忙点头哈腰，指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顾渊：“回王公公，就是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王公公轻蔑地瞥了一眼，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他清了清嗓子，展开圣旨，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东厂宦官顾渊，温良恭谨，品性纯良，特赐婚于七公主慕容雪。
即日完婚，迁居紫宸宫西苑，钦此——”圣旨念完，整个净身房死一般的寂静。
针落可闻。
尖嘴宦官的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眼珠子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思议。
赐婚？
给一个太监赐婚？
还是赐婚给那位虽遭贬黜，但依旧是金枝玉叶的七公主？
这……这是哪门子的赏赐？
这分明是天底下最恶毒的羞辱！
将一个失势的公主，配给一个东厂的底层宦官，再把他们一同打发到比冷宫还不如的偏僻院落。
这既是羞辱公主，也是变相地将顾渊彻底踩进泥里，断绝他任何翻身的可能。
“呵，”尖嘴宦官最先反应过来，看向顾渊的眼神充满了戏谑和快意，“恭喜你啊，顾渊，一步登天，成驸马爷了！”
“哈哈哈哈！”
周围的宦官们爆发出哄堂大笑，笑声里充满了刺耳的鄙夷。
顾渊的心，则是在听到“慕容雪”三个字时，沉到了谷底。
他知道这位公主。
先皇幺女，母亲是曾盛极一时的林贵妃，却因外戚失势，母女二人一同被打入尘埃。
一个失势的公主，一个底层的“太监”。
李公公这一手，当真是又毒又绝！
“还愣着干什么！”
尖嘴宦官一脚踹在顾渊的背上，“王公公还等着你接旨呢！
是不是当了驸马爷，连规矩都忘了？”
“噗——”这一脚力道极大，正中顾渊的旧伤，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在肮脏的地面上。
意识，开始模糊。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似的剧痛。
他能感觉到生命在飞速流逝。
*要死了吗……**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仇人的面孔在眼前一一闪过，父母临死前的不屈眼神，家族祠堂燃烧的熊熊烈火……滔天的恨意，在濒死的瞬间，如同火山般爆发！
也就在这一刻。
检测到宿主强烈求生意志与复仇执念……符合激活条件……“皇室血脉”关联对象出现……解锁权限提升……帝王权柄系统——正在激活！
一道冰冷、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顾渊的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激活成功！
宿主：顾渊身份：前朝皇室遗孤（伪装：宦官）状态：濒死（生命力流失中……）初始任务发布：活下去，并获得七公主慕容雪的初步认可。
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一份，初步凝聚‘龙气’一丝。
机械音落下的瞬间，一股微弱但精纯至极的暖流，凭空出现在顾渊的丹田之处，迅速游走至西肢百骸。
濒临消散的意识被强行拉了回来。
那股要命的剧痛虽然还在，但身体深处，却有了一丝生机在顽强地搏动。
“没用的东西，打两下就装死？”
尖嘴宦官见顾渊吐血倒地，犹不解气，抬脚便要再踹。
但这一次，他的脚却停在了半空。
因为他看到，那个本该昏死过去的顾渊，竟缓缓地、用手肘支撑着，一点一点地，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油灯的光，映出顾渊的侧脸。
他的嘴角还挂着血迹，脸色惨白如纸，但那双之前一首低垂着的眼睛，此刻却抬了起来。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锐利，像是蛰伏万丈深渊的恶龙，陡然睁开了双眼！
冰冷的杀机与灼热的野心交织在一起，化作一股无形的压力，让尖嘴宦官心头猛地一颤，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这个眼神……*顾渊没有理会他，只是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对着门外的王公公，一字一顿地说道：“罪奴……顾渊……接旨。”
声音很轻。
却像一块巨石，砸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他活下来了。
并且，从这一刻起，他不再只是为了复仇而活。
帝王权柄……公主认可……龙气……顾渊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度，勾起一抹冰冷而疯狂的弧度。
这场看似羞辱的游戏，从现在起，规则要由我来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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