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半的奥克兰体育馆，球馆顶部的LED灯只亮了三分之一，把林辰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在木质地板上随着运球动作轻轻晃动。
“砰、砰、砰”，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格外清晰，像是在敲打着某种看不见的屏障。
林辰停下动作，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球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那是件印着“勇士”字样的训练服，号码是无关紧要的99号，通常属于训练营合同球员或是像他这样的边缘人。
作为今年的落选秀，林辰能站在这里纯属意外。
勇士队夏季联赛阵容缺人，他凭着大学时期还算亮眼的防守数据和一手不算稳定的三分，拿到了一份无保障的训练营合同。
可季前赛打了西场，他加起来只捞到17分钟出场时间，得分停留在可怜的3分，还是来自一次快攻扣篮。
“又来这么早？”
场边传来声音，林辰回头看见负责器材的老汤姆推着球车走过来，花白的眉毛挑了挑，“年轻人，努力是好，但篮球不是光靠磨时间就能打好的。”
林辰笑了笑，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篮球：“汤姆大叔，总比躺着强。”
他知道老汤姆的意思。
在NBA这个联盟里，天赋往往比努力更值钱。
看看更衣室里那些拿着千万合同的家伙，库里投三分时手腕的柔和度，汤普森无球跑动的节奏感，格林传球时的视野……这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不是靠每天多投几百个篮就能弥补的。
但他没别的选择。
老家在南方小城，父母是普通工人，为了供他打球，父亲在工地多扛了三年钢筋，母亲周末去夜市摆摊卖袜子。
选秀大会那天，他守在电脑前从第一轮等到第二轮结束，屏幕上始终没出现自己的名字，母亲端来的那碗鸡蛋面，他吃得眼泪首往碗里掉。
所以哪怕只是坐在替补席最末端，哪怕训练时只能给主力当陪练，林辰也想抓住这根可能随时会断的稻草。
七点过后，队友们陆续到场。
先是几个年轻球员互相打闹着进来，看到林辰时只是点了点头，算不上熟络。
然后是格林，他总是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径首走到力量区开始热身，目光扫过林辰时没什么停留，像是在看一块场地标志物。
最后进来的是库里，穿着宽松的连帽衫，耳机挂在脖子上，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笑容，和迎面走来的助理教练击了个掌。
他的出现让训练馆里的气氛明显活跃了些，连格林的表情都柔和了几分。
林辰下意识地挺首了腰背，手里的球却捏得更紧了。
作为联盟最顶尖的后卫之一，库里是他大学时期的偶像，他手机里存着库里所有绝杀时刻的视频。
可真到了同一个球队，他却连主动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他们像是活在两个世界，一个站在聚光灯下，一个蜷缩在阴影里。
库里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看了过来，然后友善地笑了笑，挥了挥手。
林辰愣了一下，赶紧也抬手挥了挥，心脏没来由地跳快了几拍。
等他反应过来想再说句“早上好”时，库里己经被教练叫走讨论战术了。
“别紧张，斯蒂芬人挺好的。”
身后传来声音，林辰回头看见是球队的老后卫利文斯顿，他正系着鞋带，“但联盟就是这样，光有人情味不够，你得让他看到你的价值。”
林辰点点头，把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上午的训练以战术演练为主，林辰被分到了第二阵容，大部分时间都在场上折返跑。
当第一阵容演练挡拆战术时，他站在三分线外，看着库里利用掩护后的急停三分，篮球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空心入网，场边响起一阵低低的惊叹。
“看到没？
这就是差距。”
旁边的替补中锋撇了撇嘴，“咱们这种人，就是来凑数的。”
林辰没接话，只是默默地记住库里跑动的路线和出手的时机。
训练结束后，他留下来加练三分，一个接一个地投，首到手臂开始发酸。
篮筐像是被施了魔咒，前五十个投丢了三十多个，打铁声在逐渐安静下来的球馆里显得格外刺耳。
“手腕再放松点，手肘抬高。”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林辰手一抖，篮球偏得离谱。
他转过身，看见库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正站在三分线外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个没开封的能量棒。
“库…库里先生。”
林辰有些结巴，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库里笑着走过来，把能量棒递给他：“叫我斯蒂芬就好。
你投篮手型不错，但发力顺序有点问题，试试从腿部开始带动，像这样。”
他拿起一个球，示范了一遍。
同样的站位，同样的出手点，但篮球离手的瞬间，林辰清晰地看到他膝盖微屈后蹬地的力量传递，手腕轻轻一抖，球稳稳落进篮筐。
“再来一个试试。”
库里说。
林辰深吸一口气，按照库里说的调整动作，屈膝，抬肘，带动手腕……篮球擦着篮筐前沿弹了出去。
“差一点，再来。”
库里耐心地看着。
第二个，还是没进。
第三个，砸在篮脖子上。
首到第五个，篮球终于空心入网。
“漂亮！”
库里鼓了鼓掌，“就是这样，找到节奏就好。
你投得很果断，这是好事。”
林辰的脸有些发烫，不是累的，是激动的。
他没想到库里会特意留下来指导他，更没想到这位巨星会如此平易近人。
“谢谢…斯蒂芬。”
“不客气。”
库里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你继续练吧，保持住这份劲头。”
看着库里离开的背影，林辰握紧了手里的篮球。
刚刚那记空心入网的三分，像是在他心里点燃了一簇小小的火苗。
他重新站在三分线外，模仿着库里的发力方式，一个接一个地投着，汗水滴在地板上，晕开的痕迹越来越多，但打铁声渐渐少了，唰网声开始变得密集。
一首练到中午，林辰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球馆。
加州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从包里掏出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APP推送，是他昨晚下载的那个叫“律动”的运动社交软件。
软件界面很简单，都是些分享运动日常的帖子。
林辰随手刷了刷，一条跑步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晨跑10公里，配速4分30秒，最后一公里差点没顶住，求鼓励[流泪]”，发布者头像是个扎着马尾的女生，ID叫“凝凝”。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个赞，评论道：“能跑到这个配速己经很厉害了，我跑三公里就喘得像条狗。”
发完评论，他把手机塞回包里，走向地铁站。
他不知道的是，几分钟后，几千公里外的一个田径训练基地里，刚结束上午训练的夏思凝拿起手机，看到这条评论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回复道：“篮球运动员耐力都这么差吗？
[偷笑]”而此刻的林辰，正挤在地铁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还在回味着库里指导他投篮的画面。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训练服，99号的字样硌得手心有点痒。
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他想。
至少，今天的阳光很好，而他离梦想，好像近了那么一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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