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山的雾,总比别处浓些。
苏锦年坐在竹轮椅上,指尖捻着片刚落下的竹叶,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清脆笑声。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沐弦,彼时她才十二岁,扎着双丫髻,穿着洗得发白的浅绿布裙,正蹲在溪边给一只受伤的小狐狸包扎伤口。
“哇塞,它腿断啦,要是没人管,今晚肯定就嗝屁咯。”
沐弦的声音好似山涧里的清泉,透着少年独有的清澈。
她旁边站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可不就是后来沐弦嘴里的“怪老头”嘛,这会儿正眉头紧皱,嘴里还念念有词:“瞎操心,江湖这么凶险,哪有闲工夫管这些小玩意儿。”
沐弦才不管那么多呢,蹑手蹑脚地把草药敷在小狐狸腿上,再用布条缠得紧紧的,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桂花糕,“啪嗒”一声掰成两半,把其中一半放在小狐狸面前。
“你赶紧吃点,等伤好了就又可以撒欢儿跑啦!”
苏锦年如痴如醉地看着,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连师傅“鬼离子”的呼喊声都充耳不闻。
鬼离子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禁轻轻叹息一声:“那是沐青云的女儿,沐弦。
想当年,沐家突遭横祸,我那老友受沐夫人之托,犹如捧着一颗稀世珍宝般,将她带到这苍云山避难。”
苏锦年心头忽地一震。
沐青云,那个三年前被安上“通敌叛国”之罪,惨遭满门抄斩的大将军。
他虽早己从师父口中知晓这段过往,却未曾料到竟会在此处撞见沐家唯一的幸存者。
就在这时,沐弦像是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样,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径首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当她的视线与苏锦年交汇的瞬间,苏锦年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沐弦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停留了片刻。
然而,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沐弦的眼中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鄙夷或者同情之色,有的仅仅只是一种淡淡的、礼貌性的微笑。
那笑容如春风拂面般和煦,让人不禁心生好感。
沐弦似乎并没有因为苏锦年坐在竹轮椅上而对他有任何异样的看法,她的态度就如同对待一个普通的路人一般自然而随和。
在与苏锦年对视一眼后,沐弦便轻轻地转过身去,怀里抱着那只可爱的小狐狸,迈着轻盈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跟随着那位古怪的老头一同离去。
她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之中。
就是那个笑容啊,宛如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了云层,洒在了苏锦年的心湖上。
那笑容如同石子入水,激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层层荡漾开来,久久不能平息。
在往后的许多年里,苏锦年无数次在脑海中回忆起那个瞬间。
那笑容仿佛被时间定格,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记忆深处,无论岁月如何流转,都无法抹去。
每当他感到疲惫或迷茫时,那个笑容就会像一道明亮的光,穿透黑暗,照亮他前行的道路。
那是苍云山最亮的光,也是他心中最温暖的角落。
然而,当时的他对于这一切都一无所知。
他无法预料到,这份初见时的怦然心动,将会在未来被家族间的深仇大恨和江湖中的风风雨雨所摧毁,变得支离破碎。
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沐弦的心中其实早己住进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或许在她的生命中有着特殊的地位,以至于她的心房早己被占据,没有多余的空间留给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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