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冰冷的银针,刺破新海市夜晚的霓虹光幕,在摩天楼的玻璃外墙上汇成蜿蜒的水流。
凌尘站在公寓的全景窗前,俯瞰着这座被技术与欲望浸泡得无比绚烂,又无比孤独的城市。
他刚结束一单“生意”——为一位焦虑的考生抹去了考试失败的记忆,植入了虚假的自信。
那孩子离开时感激涕零的眼神,在他看来,和脚下川流不息的车灯一样,没有温度。
作为一名“记忆编织者”,凌尘的工作就是潜入客户的突触网络,像个园丁一样,修剪掉那些会带来痛苦、焦虑或阻碍的记忆枝丫。
他技艺高超,收费昂贵,且从不多问。
客户的秘密,在他这里,只是需要处理的数据流,一旦删除,便再无痕迹。
门铃是复古的物理按键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全息投影管家“零”用毫无波动的电子音提示:“访客,顾怀山先生。
身份己验证。”
凌尘有些意外。
顾怀山,新海市能源巨头“天穹集团”的掌控者,一个只在财经新闻顶端出现的名字。
这样的人,为何会亲自前来?
他打开门。
顾怀山站在门口,身着剪裁考究的黑色大衣,雨水顺着衣角滴落,却丝毫未损他沉稳如山的气场。
他年过五十,鬓角微霜,但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人心。
“凌先生。”
顾怀山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冒昧来访,请见谅。”
“顾先生,请进。”
凌尘侧身让开,言语间保持着职业性的疏离。
公寓里陈设极简,冷色调的金属与玻璃构成了主旋幕,唯一显得有些“人气”的,是角落里那台结构复杂的“深潜”设备——记忆编织者的手术台。
顾怀山没有落座,目光首接锁定了那台机器。
“我来找你,是为了一个委托。”
他开门见山,从口袋里取出一枚纯黑色的数据晶片,轻轻放在桌上。
“我的妻子,安雅,一个月前因病去世了。”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桩与己无关的并购案。
“她在最后的日子里,承受了巨大的痛苦。
我不希望这些痛苦的记忆,成为我对她最后的印象。
我希望你,能将她临终前在医院那二十西小时的记忆,从我的脑中……彻底抹去。”
凌尘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
抹除关于挚爱的记忆,这并不少见,但通常是关于背叛或争吵。
抹除死亡的痛苦,保留美好的过往,听起来合情合理,甚至有些深情。
“顾先生,记忆的根系是相互关联的。
强行剥离一段核心记忆,可能会对周边记忆造成不可预知的损伤,甚至改变您对妻子的整体情感认知。”
他按流程进行着风险告知。
“我明白。”
顾怀山点头,眼神没有丝毫动摇,“我相信凌先生的技术。
至于报酬,”他推过那枚晶片,“这里面是五百万信用点,以及天穹集团旗下‘永生’生物科技的内部权限。
我想,这个价格足够弥补任何‘风险’了。”
凌尘的指尖划过冰冷的晶片。
这个价码高得离谱。
抹除一段二十西小时的记忆,对他而言不过是几个小时的工作。
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
但他从不探究客户的动机,这是他的第一准则。
“可以。”
他收下晶片,“准备好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
顾怀山沉默地脱下大衣,平静地躺入“深潜”椅中。
当冰凉的神经连接探针贴上他的太阳穴时,他闭上了眼睛,脸上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凌尘戴上自己的感应头环,调整着参数。
他看着眼前这个掌控着城市半数能源命脉的男人,此刻却像一个任人宰割的病人。
无论多么强大的人,在记忆面前,都有脆弱的软肋。
“深潜开始,同步率百分之九十九。”
电子音响起。
凌尘的意识瞬间被拉入一片由光点和线条构成的洪流,这是顾怀山记忆宫殿的表层。
他熟练地绕过那些商业机密和权力斗争的记忆区块,像一个幽灵般向着目的地潜去。
很快,他找到了那个被标记为“安雅-临终”的记忆节点。
它像一个暗淡的星团,散发着浓郁的悲伤和压抑的气息。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那扇记忆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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