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利托下意识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紧。
空气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只有斯莱德那温和的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不安。
门厅的阴影里飘浮着松节油与福尔马林混合的气味。
斯莱德引着两位警员穿过长廊时,里德安的靴跟在地板上敲出谨慎的节奏。
走廊两侧的壁灯做成中世纪烛台样式,跳动的暖光将那些大理石雕像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某个瞬间维利托差点踩到自己的脚,他发誓其中一尊《垂死的奴隶》复制品的眼珠随着他们的经过转动了十五度。
"请原谅这些粗陋的习作。
"斯莱德的手指抚过某座女性雕像的锁骨,指腹在石料凹陷处微妙地停留了半秒,"年轻时在佛罗伦萨学过几年雕刻,如今只当消遣。
"里德安注意到雕像颈部过渡到肩膀的肌理异常精确,不像石雕倒像真人标本。
他假装咳嗽转向墙壁,实则用袖口纽扣在雕像底座刮下些粉末——后来化验报告显示那含有0.3%的人类角蛋白。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时,穿白大褂的年轻人正用手术刀削着苹果。
果皮连成长长的螺旋垂落到银盘里,刀刃每次划过果肉都带起极轻微的、类似解剖刀分离韧带的声响。
"抱歉,实在失敬,这位是我的儿子,多利。
"斯莱德的声音像在介绍收藏的珍品。
年轻人抬头露出酒窝,但虹膜在光线下呈现出不自然的灰蓝色,像是长期接触防腐剂导致的褪色。
维利托的记录本掉在地上。
三天前码头失踪的档案里,法医签字栏正是这个笔迹。
而且他的目光和斯莱德一样,看他都是那种探究的眼神。
"要尝尝吗?
"多利将苹果切成完美立方体,刀尖挑着最方正的一块递给里德安。
警探注意到他左手小指戴着枚骨戒,样式与斯莱德右手无名指的指环完全相同。
斯莱德突然按住多利肩膀:"他们是为码头的事而来。
"他的拇指在多利锁骨上摩挲,多利立刻像被按下开关的玩偶般静止,水果刀在指间凝成一道银光。
"那个红头发的..."多利睫毛快速颤动,"我见过,和码头失踪的那位是…...""多利。
"斯莱德截断话头的语气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多利立即抿住嘴唇,但里德安看见他的舌尖飞快掠过斯莱德手背——像蜥蜴舔食露水,也像信徒亲吻圣痕。
维利托的钢笔在记录本上洇出大团墨渍。
此刻他才注意到茶几的"大理石"纹路中嵌着几缕红丝,而多利白大褂下摆沾着的水渍,在紫外线灯下会显现出鲁米诺反应特有的幽蓝。
窗外突然传来雷声。
斯莱德走向酒柜的背影在闪电中拉长到墙上,与多利的身影交叠成希腊神话里著名的弑父剪影。
当他转身递来威士忌时,冰球里凝固着一朵微型玫瑰——和码头集装箱里发现的"艺术装置"心脏中的冰雕,用的是同一模具。
"关于码头,"斯莱德的酒杯与里德安的相碰,发出水晶棺椁闭合般的清响,"或许该从港务局长的家庭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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