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坐落在山脚下,几十户人家,大多是土坯茅草房。
李大山的家在最村尾,两间低矮的土坯房,一个小小的院子围着稀疏的篱笆,比旁边的邻居看起来更加破败。
李大山抱着孩子,和张氏踏着积雪回到家时,天己经彻底黑透。
“快,生火,烧点热水!”
一进门,张氏就急忙吩咐道,自己也手脚麻利地翻找起来。
家里没有油灯,只有灶膛里即将熄灭的余烬闪着微光。
李大山熟练地添了把柴,吹燃了火折子,橘红色的火光重新亮起,驱散了一室黑暗和部分寒意。
张氏找出家里最柔软的一块旧布,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孩子脸上的污垢和冻疮。
温水化开污迹,露出孩子原本清秀却极度瘦削的眉眼。
“瞧这模样,生得真好……也不知遭了多少罪。”
张氏一边擦,一边心疼地掉眼泪。
李大山沉默地看着,往锅里添水,准备熬点稀粥。
家里的米缸己经快见底了。
孩子在被擦拭和温暖的过程中,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小猫般的呻吟。
“醒了?
孩子醒了!”
张氏惊喜地低呼。
小李玄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跳动的灶火光芒,和两张陌生的、布满风霜却写满关切的脸。
他眼中瞬间充满了恐惧,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抗拒的嘶气声。
“别怕,孩子,别怕,我们是好人,不会伤害你。”
张氏连忙放柔了声音,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李大山也凑过来,笨拙地试图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但他常年劳作的脸上皱纹深刻,这笑容显得有些僵硬,眼神里的善意却是真实的。
小李玄看着他们,身体的温暖和腹中传来的微弱饥饿感,与他记忆中冰冷的杀戮和饥饿的流浪截然不同。
他不再剧烈挣扎,但眼神依旧空洞而警惕,紧紧闭着嘴,不肯发出任何有意义的声音。
“怕是吓坏了,也不会说话了。”
张氏叹息道,用破碗盛了半碗刚刚熬好的、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小心地吹凉,一点点喂到孩子嘴边。
小李玄起初不肯张嘴,但粥米的香气诱惑着他。
最终,求生的本能让他小口小口地吞咽起来。
看着孩子肯吃东西,李大山和张氏都松了口气。
“当家的,这孩子……咱们留下吧?”
张氏试探着问,眼神里带着恳求。
李大山看着蜷缩在干草堆里,小口喝粥的孩子,又看了看家徒西壁的屋子,眉头拧成了疙瘩。
良久,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嗯。
捡回来了,就是咱的儿子。
以后,就叫李玄吧。”
他记得张氏之前念叨,要是能有孩子,不论男女,小名都想叫“玄儿”,取意平安顺遂。
也许是命中注定,“李玄”重新又变成了“李玄”。
“李玄……阿玄……好,好!”
张氏喜极而泣,连忙对小李玄说,“孩子,听见了吗?
以后你就有家了,有爹娘了,你叫李玄,李玄……”小李玄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专注地喝着碗里的粥。
从这一天起,李家村最穷的李大山家,多了一个名叫“李玄”的傻儿子。
村里的闲言碎语自然是有的。
“李大山自己都吃不饱,还捡个拖油瓶?”
“瞧那孩子呆呆傻傻的,话都不会说,指定是个痴的!”
“真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面对这些,李大山总是沉默以对,扛着锄头默默下地。
张氏则偶尔会与人争辩两句:“我家阿玄只是不爱说话,不是傻!”
但更多的时候,她是用行动证明——她把幼年李玄收拾得干干净净,尽管衣服破旧,却尽量缝补整齐;家里有一点好吃的,必定先紧着孩子;夜里,她会抱着幼年李玄,哼着不成调的乡间小曲,尽管孩子毫无反应,她也坚持不懈,试图用母爱融化他心中的坚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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