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我推开至善堂的大门，准备去给顾医生收尸。
昨晚离开的时候，我亲眼看见他喝下一碗汤药。
那碗药中，有一味剧毒药材。
推开门，顾医生躺在地上。
屋里一片狼藉，桌椅东倒西歪，药材散落一地。
我探了探顾医生的鼻息。
随后拨通了报警电话。
1
老街的至善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至善堂是顾医生的医馆。
警戒线拉起。
众多街坊踮起脚尖，不住地探头张望。
我在一旁接受警察的问询。
现场勘验完成，我被带到警局，接受进一步的询问。
我在至善堂打扫了三年的卫生，对那里的一桌一椅熟悉至极。
对顾医生自然也不例外。
就在询问的间隙，一位年轻的警察进来，冲着我对面的警察耳语了几句。
并给了他一张纸，不知道上面记录了什么。
短短的一瞬间，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看我的眼神变了。
带着审视，像是在怀疑我。
我并不感到意外或者惊恐。
有些事情就像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警察稍微调查，就能得到很多信息。
果然，接下来问询的重点变了。
吴生，你不恨顾平棠吗?
我为什么要恨他?
他杀了你儿子。
没有他，我儿子早就死了。
我说的是实话。
或许在外人眼里，顾医生于我有恩也有仇。
可在我心里，顾医生对我有天大的恩情。
吴生，认识侯三吗?
我摇了摇头。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
不认识，他为什么给你转这么多钱?
那你得问他，我真不知道。
警察朝我笑了笑，像是在提醒我。
他是魏胖子的干儿子，你最好小心一点，这些人的钱不是这么好拿的。
尽管警察仍然怀疑我，但没有证据，他们也只好放我回去。
离开的时候，我收到一句话。
吴生，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我冲他笑了笑，没有说话，回到了老街的家里。
2
进门就看见墙上的儿子在对着我笑。
我给他取名叫吴愚，希望他聪明一些，不要像我这么笨。
自从他母亲走后，剩我们爷俩相依为命二十年。
可他还是先我而去，尽管这一天我早已有所准备。
他很早就查出了尿毒症。
前些年，我带着他四处求医，各种办法都试过，可他的身体还是一天不如一天。
所有的积蓄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这所老房子。
三年前我本来打算把老房子卖了，最后再试一次，不成就认命了。
顾平棠这时候来到老街，开了至善堂。
一开始我并没有抱什么希望，中医我也试过很多次，并没有什么效果。
可顾医生不一样，他仅凭着汤药吊住了小愚的命。
让他能过上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这么多年，我终于看到了希望。
顾医生心善，可怜我们爷俩，汤药不收钱，只是让我有时间去打扫一下医馆的卫生。
医馆不大，收拾起来毫不费力，和顾医生的恩情相比，有些微不足道。
我知道这是顾医生在照顾我的尊严。
所以，这三年来，我几乎每天都去医馆。
耳濡目染，加上顾医生时不时的指导，我也学会了一些中医的小窍门。
和顾医生熟悉之后，我了解了一些他的过去。
他的老婆去世有些年头了，什么原因他不肯说，只是女儿因此和他反目，定居国外。
医馆里有几小桶上好的咖啡豆，但顾医生只喝茶，他说这些是给他女儿准备的。
三年来，顾医生在老街这一片树立了极大的威望。
街坊有个头疼脑热，都来找他，小毛病顾医生不怎么收费。
有的被医院下了病危，也来找他，顾医生多数都能保住病人的命，也只收个药材费。
我曾经问过顾医生，这样做不怕亏本吗?
他说只图个心安。
到后来不仅限于看病，邻里之间有个什么解不开的矛盾，顾医生三言两语就能化解掉。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我觉得很好。
看着小愚每天像正常人一样生活，我打心眼里感激顾医生。
可是，小愚最终还是没挺住。
3
那天，我从顾医生那里拿了药，放在垃圾车的工具箱上。
替顾医生打扰卫生之外，我的本职是清扫街道。
中午回去给小愚熬了药，他喝完之后，浑身抽搐。
没等救护车赶来，在家里断了气。
那一刻，我觉得天塌了。
我的儿子还是弃我而去了，那一刻我不知道是顾医生的药用错了，还是小愚的命数到了。
灵堂很快搭起来，街坊纷纷前来吊唁。
大家聚在院子里，三三两两地扎堆，小声地言语。
这下可叫老吴怎么活哟，这爷俩也是命苦。
谁说不是呢，嗐。老吴当年也是一表人才，没想到被儿子拴住了，这下子儿子也没了。
你们说真是顾医生的原因吗?这么多年顾医生在咱们这可是一点毛病挑不出，当时老吴的儿子都被判了死的，也就顾医生不怕吃官司，而且分文不收，让小吴保住了命，毕竟尿毒症晚期，这或许就是小吴的命。哎
别乱说话。
这些都被我听在心里，心里的悲伤和其他复杂的感受交织在一起。
热闹又悲伤的一天很快过去。
追悼会上，有一个年轻的姑娘引起了我的注意。
年轻靓丽的她站在角落里，与众人格格不入。
她应该不是老街的人，我从没见过她，或许是小愚私下交的朋友吧。
我与她简单交流了几句。
她叫槐花，名字是自己取的。
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到这里，被好心人收养。
记不得家在哪里，只记得门前有一棵槐花树。
最后她留下一沓钱离开了。
不知为何，我从她的哀伤中看到了愤怒。
4
早上起来，我给小愚上了一炷香，抱着他的黑白照片，轻轻擦拭着。
临近中午大门被推开，细碎的脚步声传来。
老吴，还没吃饭吧?这是我家刚包好的饺子，给你拿点，你中午就不用做饭了。
我扭头一看，街坊张老太太拎个餐盒，和王老太太并排走着，眼瞅着就奔跟前了。
今儿不是节不是寿的，怎么就吃起了饺子?
言语之间，我把二人引入院内，并招呼二人坐下，转身往里走，准备烧点水。
别忙活了，先吃吧，一会凉了。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昨天到现在，水米未打牙，我饿得厉害。
起身去厨房拎出醋，扒拉几瓣蒜，一口饺子一口蒜。
就在我吃得正起劲的时候，两个老太太出声了。
老吴啊，小愚的事你也别太伤心了，这孩子太苦了。
我手中的筷子停滞在饺子上，喉咙鼓动，用力咽下口中的饺子。
有什么话您二位直说，都是街坊。
你是明白人，我们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小愚是因为顾先生用药不当才出事的，老吴啊，你会追究顾先生的责任吗?
追究怎么样?不追究又怎么样?
说完这话，我放下筷子，用手抹了抹嘴。
说句良心话，顾先生对街坊们一直都挺好，看病抓药省钱也省事。顾先生真要是坐牢或者不能看病了，街坊们可就没法了。医院那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吗?我俩今天来也是代表街坊们问一嘴，你这边打算怎么办?
话都说到这了，我老吴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小愚能活也是顾先生的功劳，这几年抓药看病没怎么收钱，要不然这个家早垮了。小愚走了也算是少受点罪，不能再让更多的人跟着遭罪了，顾先生那边我会去跟政府说的。
听到这话，两位老太太喜笑颜开。
老吴仗义，以后你有什么事，街坊们肯定不会干看着。
饺子还有吗?
有，有，我马上回去拿。
她俩走了之后，我仰头看着天空，叹了口气。
我有什么资格去恨顾医生呢?这都是我们爷俩的命。
5
可还没等我去向顾医生说明情况，有人把这事捅了出去。
他被警察带走了，罪名是涉嫌谋杀。
我连忙写下谅解书送过去。
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顾医生半个月后才回到至善堂。
这期间，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老街。
本地最大的地产商魏恒，大家都叫他魏胖子，他开创的天恒地产赫赫有名。
他来做街坊们的思想工作，想让大家同意拆迁。
很早之前就传出了风声，魏胖子看上了老街这块地。
但因为一系列原因，一直没有谈成。
街坊有人赞成，有人反对，有人观望。
最后把决策权交到了顾医生那里，顾医生有文化、有见识、有威望。
他不赞成拆迁，单元楼哪有独院住着舒服。
况且老街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很有可能成为本地的一张名片。
这可是一只会下蛋的金鸡，怎么能因为地产商那三瓜两枣就交出去。
有了顾医生牵头，街坊们统一了意见。
不拆，给多少钱都不拆。
天恒地产数次派人前来协商，都没有结果。
这次顾医生刚被带走，魏胖子就趁虚而入，显然这其中有猫腻。
在魏胖子身边，我看到了一个让我很意外的人——槐花。
显然她是魏胖子的人，可她为什么会和小愚成为朋友?
听着她对魏胖子的称呼，我心中的疑虑更深了。
她是魏胖子的干女儿。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认识小愚?这会不会是一个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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