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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盈满全文免费无弹窗

樱胡柰朱 著

言情小说连载

言情小说《盈盈满全文免费无弹窗主角分别是新帝淑作者“樱胡柰朱”创作纯净无弹窗版阅读体验极剧情简介如下:我进宫那只有十四庶伯父问想不想成为新帝的妃新帝是谁?我看着有些好庶伯父笑得很和他说: 新自然是曾经的太太子?我睁大眼点了点头: 那就做于是我住进了白鹿成了淑!我是一个不受宠的妃这也没什反正宫里的妃子都不受听皇上有隐倒也不是什么大就单纯地不喜欢女以及单纯地不喜欢男皇上从不召人侍皇上只爱看奏但是皇上长得...

主角:新帝,淑妃   更新:2025-06-23 22:3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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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进宫那年,只有十四岁。

庶伯父问我,想不想成为新帝的妃子。

新帝是谁?

我看着他,有些好奇。

庶伯父笑得很和蔼,他说: 新帝,自然是曾经的太子。

太子?我睁大眼睛,点了点头: 那就做罢。

于是我住进了白鹿台,成了淑妃。

!我是一个不受宠的妃子。

这也没什么,反正宫里的妃子都不受宠。

听说,皇上有隐疾。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单纯地不喜欢女人,以及单纯地不喜欢男人。皇上从不召人侍寝,皇上只爱看奏疏,但是皇上长得好,人也好。

我有些喜欢皇上。

细细算来,我入宫都已有两年整了。十四岁到十六岁,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我却只见到过皇上三次。一次是入宫选秀,一次是宫宴,还有一次是在御花园,我远远地看见他在亭子里与大臣谈事情。他只是露出了一个柔和的侧脸,我却觉得,好看得紧。

皇上性格仁厚,除了不近女色,别的地方都无可指摘。要是他喜欢我就好了,可他大概都不知道我的名字,更不会记起我。

有些苦恼呢。

该怎么样叫皇上知道我呢?我摸了摸肚子,该吃晚饭了。吃饱喝足,再三思量,我觉得我要主动一些。虽说宫里妃子也不多,数来数去也就四个,还都没有被召幸过,但万一皇上喜欢上了别的人怎么办。

抢皇上要趁早。

我坚定地捏紧手里的毽子,给自己打气,可我太笨了——

大概真的像四妹妹说的那样,小时候跌的那一跤把我脑子摔出了毛病,所以如今的我,才会笨得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去接近皇上。

摔倒?

不行不行,以前德妃用过,可皇上只是叫小寺人把她扶起来就走了。

送汤水?

也行不通,良妃送去的药膳都被大总管叫人倒了。

且比起这些,最最叫人沮丧的是,皇上不爱来后宫。若是我等着他自己来,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等到。

想多了脑子发疼,我把头埋在手臂里,叹了口气。

要是皇上突然去御花园逛逛就好了,我住的宫殿和那里离得特别近,每天都要去那里玩儿,他一去我就准能碰见,可是……皇上也不爱去御花园。

唉,抢皇上真的好难啊。

不知怎的,我的运气突然变得极其好。平时想见到皇上总是见不到,可当我拿着毽子,带着宫女到处闲逛的时候,却碰见了。

这次皇上一个人在亭子里,身边没有臣子,也没有小寺人。

我扯了扯毽子上的鹦鹉羽毛,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赐良机?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抓住这次机会才行,谁知道皇上下一次逛花园是什么时候呢?

还是那句话,抢皇上要趁早。

我叫身后的豆蔻不要出声,自己朝皇上走过去。既然德妃和良妃的迂回战术不管用,想来皇上是个耿直之人。或许我可以像豆蔻教我的那样,大大方方地和他打招呼。

走过去,一行礼,语气温婉平静: 请皇上圣躬安。皇上扶起我,问道: 你是?

臣妾是白鹿台淑妃,请皇上圣躬安。

完美的相遇,完美的对话,这一切都很完美,可惜——这只是我在脑海中排练过无数次的场景。实际上,我刚走到皇上面前,心里鼓着的那口气,就逃得影儿都没了。

皇上看着我,眼睛里全然是陌生和诧异。我只觉得脸皮发烫,但眼睛又牢牢黏在他身上不肯移开。

最后还是皇上先开的口,……是住在白鹿台的淑妃?

我啊了一声,顾不得想为什么皇上会知道我,忙不迭点头: 对对对,我是淑妃,哦不——臣妾,臣妾是淑妃,就是白鹿台那个淑妃——

这都什么乱七糟的,我心里一阵懊恼,突然又想起还没给皇上请安,连忙开口: 请、请皇上圣躬安……声音气息越来越小,倒不是因为自己忘了行礼,而是因为看见皇上握拳抵口,低低地笑了出来。

我觉得有些丢脸,又止不住心里得意,皇上对着我笑了呢

这些年来见他那寥寥几面,他神情虽温和,脸上却也是没有笑容的,这般笑出声,是我第一次见到。

皇上他……好像不讨厌我呢。

这个认识叫我心生欢喜。皇上不讨厌我,就说明,他是有可能喜欢我的。我看着他的笑轻轻敛下来,伸出手掌,极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头。

有点痒,又有点舒服。

这种奇妙的经历,于我而言,还是第一次。

自小我的爹爹便战死了,他没有机会摸摸我的头。

爹爹没有嫡亲的兄弟,只有一个庶兄,于是家业便交到了庶伯父手里。我娘身体不好,熬到我七岁的时候,她病得严重,最后也走了。

如今想起她,我记忆里最深刻的印象,就只剩下她坐在旧旧的院子里替别人浆洗衣物,而我站在院子里看她。

那应该还是刚刚摔了脑袋的时候,三四岁的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弄脏了裤裙。

娘亲很生气,抬起巴掌,狠狠地打了我,我觉得身后好疼好疼,大声哭起来,心里满满的委屈。

可娘打着打着,又一把抱过我,和我一起哭起来。

见她哭了,我就愣住了。虽然我怕她,但是我也亲近她。娘亲哭得实在是太伤心,我心里也闷闷地难受,于是我捏着袖子给她擦眼泪,讷讷地安慰她: 娘不哭……小满不痛,不痛了。

可娘亲却哭得更凶了。

我不知所措地等她哭完,看着她擦干眼泪,又用冰冷红肿生满冻疮的手拉着我进屋,给我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然后出来继续做她未完的工事。

我坐在透风的窗前,看着她很用力地浆洗,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天气愈发寒冷,可我们没有布,这个破窗永远也补不好,娘亲的病也总是反反复复,不曾轻省过。每日里为生计忙碌,她闲不下来,没有时间摸摸我的头。

那时候的我也只会想,庶伯父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来,替我们修修这扇窗。

只要这窗子修好了,娘的病也就能好了。

可窗子仍是破的,娘的病也没好。

皇上的手只是揉了一小会儿,就放下去了。

其实我想让他继续摸摸我的头,可又怕他拒绝我,于是只好乖乖地没有出声。我听见皇上问我: 今年多大了?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都好温和,叫我忍不住亲近,却又不敢太亲近。

十六岁了。

我规规矩矩地站好,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心里想着,皇上只比我大了四岁呢。

皇上轻轻嗯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了,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我不好出声打扰他,但又觉得见到他的机会实在难得,踌躇着是不是要开口说些什么,可不等我想好,就有人过来了。

这个人我认识,是皇上身边的大总管,苏中官。良妃的药膳就是他让人倒掉的。看着确实很凶啊……我把嘴巴紧紧闭住,也不想着和皇上聊天了。

苏中官走过来行礼,仍旧是板着个脸,对着皇上也没变过表情,但是语气却很恭敬: 皇上,于御史已经走了。

然后对着我俯了俯身: 淑妃娘娘。

其实……也没有宫女们说得那么凶,我可以感受到他对我没有恶意。

皇上点了点头,我心里打鼓,他是要走了吗?

他果然是要走了。

苏中官给皇上披上大氅。

御花园风大,莫要着凉了,踢完毽子就回去吧。

皇上看见我手里的毽子,于是走之前叮嘱我快些回白鹿台。我心里热热的,止不住地雀跃: 您放心,我的身体可好了,两年都没有生过病呢

其实有夸张的成分,小病还是生过几次的,不过也算不得什么,从前那样艰难的境况,我都顺顺利利地长大了,更别提入宫以来过的都是快活日子。豆蔻将我照顾得十分仔细,这两年我连风寒都没染过一次,此刻说我身体好,可不是说假话哄他开心。

我欢喜他关心我,又觉得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了些,才和他说了几句话,苏中官就来了。

皇上很忙,不能拦着他离开,所以我只能看着他对我笑了笑,就从我身边走过。

下一次见到他,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还有好多话,我没和他说呢。抓住最后的机会,我转过身喊了他一声: 皇上

他回头,有些不明所以。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我眼巴巴地瞧着他,期待他能点点头。

可是皇上没点头,他只是朝我露出一个温和的笑,便转身离去。这次他没有回头,是真的走了。

说不失落也是假的,但我也没有伤心太久,毕竟皇上最爱改奏疏,他可忙呢。

我也习惯了好久好久都看不到他。

本来都已经做好很多天见不到皇上的准备了,但没想到,不过才三日,我就再次见到了他。彼时我刚吃完午食,正撑得慌,索性在白鹿台的院子里走来走去消消食。

豆蔻扶着我,叹了口气。

娘娘,您总这样吃撑,对身体也太过损耗了。

我知道她是为我好,忙不迭地点头。这话她不是第一次说了,我也不是第一次答应了,可我总会撑着。

一来是从前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我太明白,挨饿的滋味儿是真的不好受。二来,桌子上的饭食不吃完,我心里总觉得可惜。不过是攒一攒肚子,又不是吃不下,总比倒掉好。

豆蔻说,皇上一直都很勤俭的,所以后宫各种份例不会缺,却也不会太多盈余。

我不浪费粮食,皇上知道了也一定会夸我的。

正这样想着,就有人来了。

是和庆殿的小寺人,抱玉。我认识他的,因为豆蔻认识他,因着认识许久了,所以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讲究。

你怎么来了?

豆蔻有些诧异,抱玉不在皇上身边伺候着,怎么来了白鹿台。

抱玉一看就是紧赶过来的,他擦了擦汗,恭恭敬敬地朝我行了个礼: 娘娘受累,随抱玉走一趟,皇上想见见您。

皇上要见我?

我和豆蔻对视一眼,只觉得不可思议。等反应过来,我心里快活得只想要大声叫出来,皇上要见我呢

抱玉低了声音: 午时刚过,重就先生就差抱玉来接娘娘,奴思忖着,倒不像是生了不好的事端。

重就先生就是苏中官,这我是知道的。

豆蔻表情松快下来,和抱玉交换了一个眼神。我只顾着开心了,也不懂他们什么意思。我猜着大抵是皇上现在心情不差,想见见我。

这是天大的好事呢。

食也不消了,我急急问抱玉: 现在就去么?

可不是么?抱玉点头,轿辇已经在白鹿台外边儿候着了,就等娘娘呢。

那还等什么呢,我拉着豆蔻,欢欢喜喜地坐上轿辇赶去和庆殿,上次没说完的话,这次一定得说完。

可到了和庆殿,皇上却不在,只见到了苏中官。

我有些不解,不是说……皇上要见我么?

苏中官对我的态度很好,虽然只是脸色和缓了些,但已经算是好脾气了。

他和别的寺人不一样,是孝宗留给皇上的老人,能干得很,学问也不比崇文馆的大学士们差,宫中都唤他一声重就先生。

这些都是豆蔻告诉我的。

四妹妹说了,除了她,谁说我笨都是不算数的。所以我不笨的,我只是不聪明。虽然我是磕着过脑袋,但是又没有痴傻。你看,豆蔻教了我,我不就记住了吗?

我只是想得少,想得慢。

而苏中官好像知道,我还理解不了太复杂的话,和我说话的语气像小孩儿似的。

娘娘先在偏殿这里等一等。他仍是严肃的脸,只是声音真的算得上和蔼了,饿了就吃点心,渴了就喝茶水,不必拘束。

我呆呆地看着他,捏起一块儿点心: 重就先生……为什么您对我一点都不凶呢?

苏中管似乎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一时愣住了,不过很快,他便反应过来,竟朝我露出了一个极浅的微笑。他说: 因为娘娘是个好孩子。

哦——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思全放在手中的点心上。

虽说刚刚已经吃得很撑,可我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口,香香软软,是甜甜的桂花味。我记着豆蔻的话,吃了一块便停了手,不敢再多吃。不知道一会儿离开的时候,可不可以带一块走呢。想着想着我便呆住了,盯着脚尖就开始出神。

怔愣间。

圣驾至——

啊,皇上回来了。

皇上一回来,苏中官便离开了,还顺便带走了宫女们。很快,偏殿里只剩我们两个人。

我突然就有些局促,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索性一直冲着他笑。

皇上好像也有些不适应,但他看见我后,脸上并没有出现厌烦,还走过来,像那天一样摸了摸我的头。我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忘了行礼,但是他看着并不曾生气。

他人真好。

做了皇帝,也和做太子时一样好呢。

气氛一时有些滞凝,迟钝如我,也隐隐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皇上先开的口,……册子上写着,你名余姈,今后我便唤你阿姈可好?

不好。我摇摇头,直白地告诉他: 我不叫余姈。

叫我阿姈,好别扭啊。

皇上愣了一下,接着问道: 那叫什么?

小满。我来了精神,特别特别认真地对他说: 你要叫我小满,因为我只有这一个名字。余姈这个名字,肯定不是我爹爹娘亲取的,要不怎么我从来没听娘喊过呢。大概……是庶伯父给我起的吧?很是不习惯。

不过皇上很好说话,他看着我微笑道: 好,以后就叫你小满。

我点头,接着反问他: 那我该怎么叫你呢?

皇上的名字,其实我是知道的,豆蔻写给我看过呢,虽然……她是用手指在我手掌心里比画的,还不忘叮嘱我不能往外说。

殷止——多好听的两个字呀。只可惜,我认不得它们,它们更认不得我。

或许是我问得太直白了,皇上有些愣住,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殷止,我叫殷止。

我学着他刚刚的模样: 你名殷止,今后我便唤你阿止可好?

皇上温声道: 好。

心里悄悄将对他的称呼从皇上换成殷止,又试着开口: 阿止?

嗯。

皇上应了一声。

他的脾气,可真好。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对你说。

什么话?

我接过殷止递过来的橘子,捧在手里,特别认真地告诉他: 我喜欢你呢。

四妹妹特意叮嘱过,一有机会,就要告诉皇上我喜欢他,这样他也一定会喜欢我的。

为什么这样他就一定会喜欢我呢?我实在不解,迷茫地看着四妹妹: 又为什么要抢皇上?

小傻子。四妹妹轻轻骂了我一句,搂住我: 不会有人不喜欢你的。

抢到皇上,你就能真正过上好日子了。

我回抱住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要是四妹妹说的,那就一定没错,我只需要按她说的做。况且,人家本来就喜欢皇上呀。

所以此刻我看着殷止,又重复了一句: 我是真的喜欢你哦。

是么?殷止好笑地看着我,反问道。

真的。我以为他不信,神情极严肃地问他: 你记不记得,你曾经去过庶伯父家里?

殷止沉吟片刻,想起来了,……是正元三十七年的冬天。

对我惊喜点头,举起橘子,歪着头去看他: 三年前的冬天,你问我,为什么不穿鞋,还问我,冷不冷。说着便忍不住笑起来,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

那应该是夜间的时候,庶伯父派来照看我的阿姥睡着了,怎么也喊不醒,我跑出住了十几年的小院子,想要去找四妹妹。院子很大,七拐拐的竟也没见着人来拦我,最后在走廊里和乌泱泱一群人撞上了。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殷止。

他全身裹在狐裘里,露出苍白的一张脸,好像是生病了。我愣愣地看着他,满心觉得这人可真好看,直到他皱眉看着身旁的人: 这是哪家的孩子?

没有人站出来,于是他又转头看着我,眉头松开,声音极温和,他问我——

怎么不穿鞋?

冷不冷?

我仍傻傻的不晓得回话,衣衫单薄,只会抱着手臂取暖。

殷止取下身上的狐裘,披在了我身上。似乎是有什么要紧事,一行人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就有点说不清的难过。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个人给我披衣裳的人,是太子呀。

那件狐裘,真的好暖和。

我从来都没有穿过那般暖和又漂亮的衣裳,可惜,不知道被庶伯母放在了哪里。她说替我收着,可直到进宫,都没还我呢。正惋惜间,殷止似是回想起当日,有些惊疑: 那个孩子,是小满?

嗯嗯我使劲儿点头,高兴极了,就是我

可那孩子看着……只有九岁的模样。他蹙了蹙眉,小满已然十六,当年也合该有十三岁。

他细细地端详着我的脸,良久,叹了口气: ……真的是小满,那孩子眉心,也有颗小小的红痣。说罢,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我眉心。

我乖乖不动,等他收回手去,才继续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进宫吗?

为什么?

殷止极配合地追问。

那天,庶伯父问我,要不要做新帝的妃子。

我慢慢地讲着,语速算不得快,主要是要说的话一多,讲快了便会磕磕绊绊。

我问新帝是谁,庶伯父说,新帝是曾经的太子。我一听,是太子呀便答应进宫了。

太子人很好的,他给我披衣裳,还问我怎么不穿鞋,冷不冷。

所以你就进宫了?

殷止很是无奈,他摇头: 爱护臣民,本就是我该做的事情……你还这般小,这宫里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我打断他: 是个好地方呢。

不自觉地冲着他笑了起来,我一样一样地数出宫里的好处: 吃得饱,穿得暖,还有豆蔻和几个小宫女陪着我玩……

这样便行了么?他有些哭笑不得,真是个孩子。

嗯。我肯定地回答他,接着又继续说道: 进宫前,我想着,太子人那样好,当了皇帝也肯定很好,我嫁给他,就可以吃得很饱,穿得很暖和。

果然。我快活地笑起来,十分得意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进宫后,我再也没有挨过饿啦。

殷止突然咳得厉害,端起茶水饮下缓了缓,才继续同我说话。

小满以前,经常挨饿吗?

听他问起这个,我迟疑地摇摇头: 也不是……进宫前三个月,没有一直挨饿的。

甚至每顿饭都会撑到我肚子胀痛,她们说,我要进宫,可是太瘦了,会很麻烦,便一直喂我吃东西。

我抱着肚子,不敢喊疼。

庶伯母说过的,像我这样的傻子,若是不听话,就把我扔到街上去,叫我只能做个小叫花,到处讨饭吃。

怪不得,生得这般幼弱。

殷止眼神复杂,怜惜地摸了摸我的头,我歪头凑过去,好叫他更顺手。

这回他揉得要比上回久一点。

我也觉得自己也比以前要更喜欢他一点。

离开的时候,是殷止亲自送的我,要上轿辇时,我看见了一旁垂着头的豆蔻,于是转身又扯了扯殷止的衣袖,示意他稍微放低一下身体,我还有话对他讲。于我这矮冬瓜而言,他算是极高大。

阿止,你人真好,对我也真好,我真喜欢你。

一连三个真字,听得他一愣一愣的。

唔……说完了我眼巴巴地瞧着他,方才手边摆的那盘点心,我能带一块儿走么?

殷止很大方,点心连带着盘子都给了我。

我回到白鹿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一手端着点心,一手拉着豆蔻,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吃。我捻起一块点心,朝她嘴边喂去,豆蔻吃。

娘娘使不得豆蔻连忙阻止我,惶恐又严肃: 御赐之物,奴怎敢造次?

我执意要给,安慰她: 没关系的,咱们悄悄吃,不会有人晓得的。不过一块点心,殷止给了我,就是我的了,想来让豆蔻尝尝,也不是什么大事。

刚刚在和庆殿尝了一块儿,有桂花的香味呢。我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我就想着,豆蔻最喜欢桂花味儿,她也一定会喜欢这个点心。

许是我太坚持,豆蔻没有再拒绝,接了过去。我笑眯眯地看着她小口小口秀气地吃点心,觉得她真可好看,也像这点心一样,身上总是香香的,软软的,叫我好喜欢好喜欢。

可她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慌了,连忙拿手替她抹眼泪: 豆蔻,豆蔻,你怎么哭了呀?

豆蔻不说话,只是摇头。

突然便想起,刚刚离开和庆殿时,我对殷止说的那一连串你真好我真喜欢你。这些话,我没少对豆蔻说。方才她就在我身边,也听见了,难道是以为我不和她好了?

又或者是以为我说喜欢她是骗人的?

这可不行

你放心。我拉起豆蔻的手,特别郑重地看着她,刚刚我是说过喜欢阿止,但是——

我也喜欢豆蔻,没有偏心喔。

豆蔻愣愣地看着我,我觉得自己定是猜对了,便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所以不要担心,就算阿止来了,但还是我们两个最最要好。

这怎么能一样呢?

她破涕为笑,无奈极了,娘娘对皇上的喜欢,与对豆蔻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我有些着急,不断和她解释,生怕晚了一点她会更难过: 一样的,一样的

豆蔻没有再哭了,漂亮的眼睛看着我,突然恍然似的。

……娘娘还小呢。

她声音温柔,像个大姐姐,若是一样,那也是好的罢。

见她不伤心了,我才放下心来,赶紧催促她: 豆蔻快吃点心,这些好吃的点心,都是给豆蔻的,别人不许吃。

豆蔻逗我: 娘娘也不许吃么?

嗯我使劲儿点头,表示肯定,我也不许吃

送给她的东西谁都不能抢,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这大概是我为数不多的固执之一。

豆蔻吃完一块,便不肯再吃了,她将剩下的点心极爱惜地包了起来。

我疑惑地看着她。

奴不饿呢。豆蔻忍不住摸了摸我的头,她很少做出这些在她看来是逾矩的动作。

娘娘的点心,豆蔻很喜欢,所以要留着慢慢吃。

我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颗橘子,捧着看了一遍又一遍,刚想和豆蔻说那我也把它留着慢慢吃,就突然想起,自己好像又没有和殷止把话说完。

哎呀我懊恼地挠挠头,看着豆蔻,对自己的坏记性有些生气,我忘了问问阿止——

他生的病,好了没有?

两日后,抱玉来了白鹿台,他是来宣读圣旨的。

恭喜娘娘,以后您就是贵妃啦抱玉把明黄色的圣旨转交给我,向我道贺,这可是咱们宫里头一份儿呢

我感受得到,他和豆蔻都是真心替我高兴。可我不晓得做了贵妃有什么不同,看着小寺人们手里抬着的两个大柜子,我抱着圣旨恍然大悟。

难道——

是因为贵妃比起妃,多了两个柜子?

娘娘豆蔻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嗔怪地看向我: 哪能是这个意思?

抱玉也是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替我帮腔: 豆蔻姐姐,娘娘这般说倒也没错,这两柜子赏赐,可不就是贵妃才能享用的么?

豆蔻笑完了,温声与我解释: 好娘娘,贵妃和妃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呢?

我不明白,不都是妃么?

唔……豆蔻思索了几息,换了个我能听懂的说法: 娘娘做了贵妃,就能吃更多好吃的东西,穿更多漂亮的衣裙。

我对这些并不太在意,能吃饱穿暖就很好,听了她这么说,只兴致缺缺地点了点头。可豆蔻接下来的话却叫我打起了精神。她说: 您还可以自己去和庆殿找皇上,还可以和皇上待在一起更久。

真的么?

我睁大眼睛看着豆蔻,明明从前都是不许的,怎么做了贵妃就许了呢。

当然是真的她和抱玉对视一眼,笑得神神秘秘,今天晚上,您就能见到皇上了。

今天晚上就能见到阿止?我快活起来,做贵妃原来是件这么好的事情,怪不得四妹妹千叮咛万嘱咐,教我要争宠,还要抢皇上。

下午突然变得难捱,我眼巴巴地等着殷止派人来接我。等啊等啊,终于等到了……晚食。

毫不意外,我又撑着了。

豆蔻本想替我揉一揉,可苏中官带着小寺人来了,她只来得及将我洗得香香,紧接着把我送上了轿辇。小寺人急急抬起轿辇就要走,豆蔻忙追上来嘱咐我: 娘娘不怕,娘娘不怕……奴哪也不去,就在白鹿台等您回来……

其实我心里并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点高兴能见到阿止,但我还是朝她使劲儿点了点头,眼看着她已经跟不上小寺人的脚步,磕磕绊绊的似乎快要摔倒,我赶忙叫她回去: 别追别追……我还给豆蔻带点心,带桂花味的

豆蔻总算慢慢停了下来,只是仍不肯转身,目送着我离开。轿辇路过拐角处,转了个弯,她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她了。

我转回身体,开始一遍遍念叨: 问阿止病好没有、问阿止病好没有……

到了和庆殿后,我脚碰着地,刚要往里头走,动作却又突然顿住。

娘娘,怎么了?

苏中官有点诧异,可还是耐着性子好声气地询问我。

我迷茫地看着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刚刚自己嘴里叽叽咕咕念了半天的话是什么。

重就先生……

我要问阿止什么来着?

最后我还是没想起自己要问殷止什么话,跟在苏中官身后,一路走进了寝殿。

里头静悄悄的,殷止好像不在。苏中官悄悄退了出去,我想起平时豆蔻教我的那些规矩,安静地在椅子上坐好,不乱走,也不乱摸。虽然这样确实有点无聊,但好在我的眼睛还可以四处看看。

殷止的寝殿很大,可是有点冷。现下已经入冬,晚上这样冷,他怎么都不点碳?

想得出神,我都没有注意到殷止已经回来了。

小满?

我回过神来,再次看见了他那张温和的笑脸,一点都不觉得无聊了,阿止,你回来啦

他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意,我恍然,他刚才是去沐浴了呀。

我眨眨眼,发觉他似乎又好看了一点。可还不等我告诉他,苏中官就端着一碗药走进来,皇上,该喝药了。

殷止端起那碗黑黢黢的药汁,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我终于想起自己在轿辇上一直念叨的是什么了,我想问问阿止的病好了没,可是现下看着他还在喝药,好像……也不用问了。

等了很久吗?

殷止漱完口,过来坐在我旁边。

我想了想,摇头: 不久。

……那就好。

说完他就沉默了下来,我也不晓得要说些什么,索性就满眼稀罕地看着他,这也不能怪我,谁叫他长得好看呢。

寝殿静悄悄的,半晌,他试探似地问我: 小满知道……今晚我们要做什么吗?

摇摇头,我不太明白他什么意思。但他好像很是松了一口气,带我走到了一张很大的床前,对我说: 今天晚上,小满就睡在这张床上。

我哦了一声,还真有些困了,便开始动手去解身上的披风,殷止有些诧异,小满?

他转过脸,耳尖泛出浅红,不肯再看我: 你这是做什么?

睡觉呀

我脱下披风,露出淡粉色的亵衣,迅速爬上床后,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是你要我睡在这里的么?

殷止沉默了。

我动作麻利地钻进棉被里,轻轻抖了一下,寝殿里没点碳,棉被还有点冷。

那……你先睡吧。

沉默过后,殷止伸出手,替我掖了掖被角。

我看着他把帷幔轻轻合拢,而后缓步走开,大概又去看奏疏了吧?

做皇上可真忙。

他这样辛苦,我还是等等他好了。于是我忍着困意,等啊等啊,等了好久,我都要睡着了,他还是没来。我的眼皮渐渐沉重,突然,帏幔外传来一阵阵压低的咳嗽声。

是阿止在咳嗽吗?

从帷幔的缝隙间探出头,我看见殷止背对着我,侧躺在不远处的软榻上。

他睡在那里做什么?豆蔻明明说过,今天晚上殷止会和我一起睡觉的。

我下了床,也没穿鞋,赤着脚走到他榻边,他似是有所察觉,转过头来看见了我,连忙坐起身来,开口时很有些愧疚: 被我吵醒了?

我摇头蹲下,不解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睡在这上面呀?

分明应该和我一起睡的。

殷止张了张口,半晌才道: ……我怕挤着小满。

不会

我才从那里下来,挤不挤的我还不知道么,于是我认真地告诉他: 你放心,床上可宽敞了,我们都能在上头打滚儿

咳——咳咳——

殷止突然又开始咳嗽,他握拳抵口,极力压抑着,看起来难受得不得了。

等到慢慢平息下来,他才再次开口: 还是不必了……多谢小满的好意,只是我已然习惯了一个人睡。

没事的,多睡几次就习惯啦我握住他的手,刚想把他拉下来,就被冰得哆嗦了一下。

他的手怎么这么凉?想起寝殿里头没点碳,他身体又不好,我把手伸进他被窝一探,冷冰冰的,难不怪他会咳嗽。

这个床一点都不暖和没来由地,我有些生气,一点都不

人凉了,就会生病。

我们一起睡说罢,我眼巴巴地望着他: 我可暖和啦,阿止,娘亲和阿姥都告诉过我,冬天睡觉的时候,只要两个人抱在一起就不会冷了

殷止只是低着头,一直看我和他紧紧拉在一起的手,半晌,他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快活起来,连忙拉着他走到大床前,我先钻进被窝里头后,又用眼神示意他也赶快躺进来。他动作缓慢地躺下,浑身僵硬。

我就知道,天这么冷都还不点碳,看吧,被冻僵了吧?

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好好爱惜身体。叹了口气,我滚到殷止怀里,他身上冷冰冰的,一丝热气也无,我忍着寒意搂住他,脚心也贴在了他的脚背上: 我给阿止捂一捂……现在暖和了吗?

殷止低低嗯了一声,伸手轻轻回抱住我: 暖和了。

我想和他说说话,于是轻轻地唤了一声。

阿止。

寝殿内很安静,我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声音。他说: 我在。

我有点高兴,忍不住就想把自己这两天吃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一股脑儿地说给他听。

虽然只是两日未见。我打了个哈欠,声音小了下去: 可是阿止,我还是有点想你呢……

殷止摸了摸我的头,好久才开口,声音仍旧是那样的温柔好听: ……谢谢小满的挂念,我很欢喜。

感受到他的身体渐渐泛起温热,我的困意再次翻涌上来,眼睛睁开的缝隙越来越窄。

我就说……我很暖和吧……

殷止的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背,他人真好,还哄我睡觉。

我闭上眼睛,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十!第二日醒来后,殷止已经不在了。

豆蔻站在床前,笑吟吟地看着我,脸上再没有昨日的担心,且瞧着还很欢喜。

娘娘醒了?

我揉了揉眼睛,仍旧赖在床上,谁叫豆蔻的声音实在太好听,温温柔柔的,叫人根本不想起床。但不起床是不行的,毕竟这里是殷止的寝殿。

豆蔻……

我打了个哈欠,爬起来看着她: 你是来接我回白鹿台的么?

娘娘。

豆蔻拿过衣裳,动作麻利地帮我穿好: 咱们不回白鹿台了。以后您每天都能见着皇上,娘娘开不开心?

啊?

我茫然极了,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下意识地点头: 开心

豆蔻笑着看我: 皇上说了,以后您就住在和庆殿里……天不亮,抱玉就差人把白鹿台的东西都搬过来了,让奴也跟着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点点头,住哪里不是住呢,既然殷止这样说了,那就住罢,左右豆蔻在呢。

我以为殷止会回来得很晚,因为他看起来是那么忙,可他今日申时便出现在了和庆殿。

彼时我看豆蔻绣花看得正入迷,抱玉问安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我便知道是殷止回来了,赶忙跑出去迎他。

阿止,你回来啦

他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很不错,摸摸我的头,进来时,顺势就拉起了我的手。豆蔻和抱玉悄悄地离开,整个寝殿只剩下我和他。

我侧过头看他: 阿止,你昨晚睡得好么?

嗯。他笑着点头,脾气还是那么好,褐色的眼珠泛着一股子温柔: 幸好有小满陪着,我才睡得那么好。

我就说我很暖和

我得意极了,又不忘叮嘱他: 不能着凉,着凉会生病。殷止很郑重地答应了,还不忘向我道谢。

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就知道,嫁给他是一件顶顶好的事。

今天的晚食,我和殷止一起用的,和庆殿的菜色很简单,同白鹿台的也差不多,只不过还要更清淡些。

殷止的吃相很好看,他还给我夹菜。其实吃到最后,我已经吃饱了,可殷止给我夹的菜还剩下不少,我想了想,把它们全吃光了。果不其然,我再一次吃撑。可这会儿豆蔻不在,不能给我揉肚子,殷止也没有夸我。

我有些沮丧。

洗漱过后,殷止开始看奏疏,我抱着肚子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圈点批注。

等啊等,等到灯花都有些昏暗了,才终于等到他放下笔,我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阿止,你怎么都不夸夸我呢?

我有些失落地看着自己的肚子,现下仍旧有些难受: 你给我夹的菜,我都吃完了……我没有浪费粮食,你可以夸夸我吗?我很喜欢你夸我的。

殷止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懊恼似的: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给小满夹了太多。

说罢他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还难受么?

我诚实点头,确实还有些难受的,要是豆蔻在就好了,她会轻轻帮我揉肚子,可舒服了。

可殷止却说,他也可以帮我揉肚子。我挠挠头,摊开了肚皮,既然他愿意帮忙,那就揉罢。殷止很小心地伸出手,帮我揉肚子,他的力道不大不小,舒服得我昏昏欲睡。

而越困,我脑子就越不灵光。实在是被他揉得太舒服,我打了个哈欠,索性把头枕到他腿上,又胆大包天地举起他的手放上脑壳,闭了眼睛还不忘提要求: 阿止摸摸我的头,我好喜欢被你摸摸头……

殷止没有拒绝,反而将指尖插进我发根,轻轻按压起来,我迷迷糊糊地听他说话。

我四岁那年,养过一只霄飞练。

它总是藏在芭蕉丛里,喜欢同我亲近,不管我是揉它肚皮,还是伸手摸摸它头,它从来都不会生气,甚至还很欢喜……它和小满真像,连名字都一样。

我听了个囫囵,只知道嗯嗯哦哦地点头,他的声音轻和,听着直叫人想睡觉,睡意翻涌间,却又听见他在我耳边轻唤: 小满?

我长长地嗯了一声,眼睛极力睁开一条细缝,稍微清醒了些。

他的指尖轻摁上我额心,好声气地问我: 今晚我还和你一起睡……好么?

这有什么不好的。

我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脑壳从他腿上支棱起来,又慢吞吞地爬上了床,睡过去的前一秒,还记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过来。

之后,之后的事嘛,我就记不得了,平常这个时候,我早睡着了。

唉,做皇帝真的好辛苦啊,这么晚才能睡……

十二

我就这么在和庆殿住了下来,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我与殷止也愈发熟稔起来,知道了好多好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殷止很忙,但其实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忙。

他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爱看奏疏,有些时候,他会看书,还会写一写字。

真是奇怪。虽然我不认得他写的都是些什么,可我就是觉得他写的字比别人的要好看。

晚间寝殿里仍旧不点碳,苏中官说,殷止的身体受不得干热,点了碳会病得更严重,他还告诉我,其实阿止最不爱喝苦药,好些时候都偷偷倒掉。

娘娘可千万不能忘。

苏中官给我带桂花味的糕点,认真叮嘱我: 监督皇上喝药这样重要的事,老奴就交给您了。

生病就要吃药,吃药病才会好。这么一想,我顿时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重大,感受到苏中官对我的信任,我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 重就先生放心,我一定盯着阿止乖乖喝药。

苏中官和蔼地笑起来,一点都不像别人说得那么严厉,他悄悄对我说: 皇上喝完药若是嫌苦——书架下头有个宝攒盒,里面装了好多蜜饯,皇上吃一颗,您吃两颗。

我喜欢吃蜜饯,可又不明白: 为什么我能吃两颗呢?

什么都没干,还能比殷止多吃一颗蜜饯,叫我怪不好意思的。

苏中官慈爱地看着我,一点也不嫌我问得多,他说: 因为娘娘是个好孩子,合该多吃一颗。

啊,原来是这样啊。

如此我便心安理得地接受,而后果然在书架下找到了那个攒盒,打开一看,满满一盒子全是蜜饯,闻起来就很香甜,以至于殷止每回喝药时,我比他还要更积极,生怕他因为怕苦把药偷偷倒掉。

等到他喝完药,我就给他剥一枚甜甜的糖莲子,然后再给自己剥两枚。

他第一次看到这攒盒,还有些诧异,不过也只是短短一瞬,然后他看着我: ……小满怎么知道攒盒在书架下头呢?

我心里秉持着这是我与苏中官的秘密,不肯告诉殷止,可又觉得有点心虚,不敢抬头看他,只一味狡辩: 是……是它自己跑出来的

殷止好笑地看着我,眼睛柔和得像一片深湖,怎么只给我一颗呢……好小满,怎么这么快就被收买了?

我下意识地反驳: 我才没有

话音刚落又立刻捂住嘴,生怕自己说漏了什么,可殷止点点头: 是重就先生,对不对?

我睁大眼睛,怎么想也想不通,他怎么就知道是苏中官给的蜜饯呢?

明明我什么都没有说我心里懊恼极了,连豆蔻都不知道呢……我给她带糕点时,差一点就要全盘托出,最后却还是憋住了。

可殷止还是那么好,他跟我说,不会告诉苏中官计策已经败露,他也会好好喝药,不过——

以后每回喝完药,我必须要悄悄地多给他一颗蜜饯,作为报酬,我可以吃三颗蜜饯。

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

好吧,被他说服了。

我哼哼唧唧地又往袖子里塞了一颗蜜饯,心想苏中官让我看着殷止喝药,只要他喝了,那我吃了两颗蜜饯还是三颗蜜饯,应该也不是很重要吧?一想到殷止说,这是我和他的小秘密,不知怎的,我心里隐隐还觉得有点高兴。

阿止,你真好。

我情真意切地看着他,嘴甜地不得了,我能出去玩一会儿么?就一会儿。

现下午后,我被袖子里的那颗蜜饯勾住了,一点都不想午憩。

殷止点了点头: 一刻钟。

我笑嘻嘻地拉着他继续说好话,虽然翻来覆去总也绕不过那几句,但还是叫殷止宽泛到了两刻钟。

真好,可以去找豆蔻了。

我跑出和庆殿,熟门熟路转了个弯,一眼就看见值事房里头绣花的豆蔻。

豆蔻,豆蔻虽然上午才见过,可我还是觉得有点想她,袖子里的蜜饯那么甜,豆蔻一定会喜欢: ……你快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豆蔻笑得很甜蜜,假装惊奇: 哎呀,是糕点?还是饴糖?

都不是。走近了,我得意扬扬地要她闭上眼,你尝一尝就知道了

说罢,把袖里那颗糖莲子喂进了她嘴里。

甜的。

豆蔻睁开眼睛,笑着看我,是糖莲子。

我眼巴巴地瞧着: 豆蔻喜不喜欢?

她点头: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娘娘给的糖莲子真甜,奴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甜的糖莲子

我放下心来,她喜欢就好,只要她喜欢,我就觉得高兴,以后我每天都能给豆蔻带好吃的蜜饯,明天给带其它味道的

豆蔻却摇摇头,她用手帮我梳理好跑得有些乱的发髻,一边叮嘱我: 娘娘乖,自己吃就好,不必给奴带。

你放心,我吃过了。我四处看了看,自以为很隐秘了,便小声地告诉她: 以后我每天都能有三颗蜜饯,我吃一颗,豆蔻吃一颗,还剩一颗我就偷偷藏在你给我缝的荷包里头攒起来,咱俩以后悄悄地吃。

那个攒盒里的蜜饯,似乎永远也吃不完。

豆蔻喟叹一声: 娘娘啊——

她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还是夸了我: 娘娘在这方面,总是很聪明的。

被人夸聪明的经历实在是难得,我有点害羞,低下头谦虚: 其实也还好啦,阿止才聪明呢。

要不是他,哪来多出的那颗蜜饯呢。

十三

每隔半个月,朝臣们就能休沐一天。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只有在这一天,殷止才能睡一会儿懒觉。平日里经常是我还没醒来,他就已经离开。不像现在,我睁开眼睛后,他还在我身边躺着。悄悄打了个哈欠,我揉揉眼角,赶走昏沉的困意,脑袋逐渐清楚起来。

殷止睡得很好,我不想把他吵醒,于是侧躺着,认真地望着他的脸。

他真好看。

除了豆蔻,他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那一个。

不知道看了多久,我左手手心变得汗涔涔的,极不舒服,我下意识地动了动,与我十指相扣的殷止被惊醒,呼吸由轻慢变得稍稍沉急。他慢慢睁开眼睛,而后偏头朝我露出一个柔和的笑: ……小满醒了?

我点点头,同他一道坐起身来。

阿止。

我唤了一声,而后听见他传来轻轻的一声: 嗯?

想了想,我很认真地看着他: 我觉得,你今天比昨天好看。

殷止叹了口气,好像有点伤心似地问我: 如此说来,小满是觉得,昨天的我不好看么?

不是不是

我赶忙否认,我的意思是,你昨天好看,今天更好看,唔……你每一天都在变好看

殷止没说话,好像不信我。

真的我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如何用我知道的漂亮话去描述他的好看,……阿止知道白鹿台种的栀子花吗?白白的可娇嫩,你和栀子花一样好看,身上也都是香香的。

末了我又连忙补充道: 只不过——栀子花身上的香味浓浓的,阿止身上的香味淡淡的……

剩下的话湮灭在唇齿间,我不敢再说,眼看着我愈多说一句,殷止的脸便愈红上一分,这样下去,他又要生病了。春日里天气好,好不容易停了两天药,我还是不要惹他生气的好……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生气。

殷止沉默着下了床,被小寺人收拾好后,绕过屏风去了外间,不多时,我就看见了豆蔻笑吟吟的脸。

她进来替我洗漱更衣,我乖乖地抬起手,豆蔻给我穿好衣裙,又给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今天的她还是那么好看。

豆蔻——

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我看着镜子里为我整理衣襟的豆蔻,甜蜜话张口就来: 你今天真好看,就像白鹿台的粉芍药一样好看

豆蔻早已习惯了我粗糙直白的夸奖,起初还会难为情地垂头,后来却越听反应越平淡。她把我扶起来,眼睛弯成两个小月牙儿: 娘娘也真好看。

要夸人就一起夸,于是我点头肯定: 我们真好看

说着,我们往外间走去。

殷止竟然还没有去前殿,难道是在等我?眼见着他朝我伸出手,我立刻巴巴地牵住了。

阿止,你是在等我吗?

他定定地看着我,忽然伸出手轻轻拧了拧我的脸颊。我有些困惑,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可是他不说,我也不知道怎么问,索性就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去了前殿。

这沉默一直持续到朝食过半,我刚喝完碧梗粥,殷止的声音突然幽幽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小满……

我转过头看他,用眼神询问他什么事。他神色平淡,不辨喜怒: 早上说的那些话,都是哄人开心不是?

什么叫哄人?

我严肃地看着殷止: 我从来不说假话的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而后看着我的眼睛,状似无意地发问: 栀子花和粉芍药,小满以为,哪个更好看?

说实话,这个问题有点难住我了,栀子花和粉芍药,哪个都是我的心头好。可殷止既然这样问,那我就不得不选出一个了。于是我低头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抬头,极其肯定地告诉他——

粉芍药。

栀子白确实好看,可粉嫩嫩的颜色看着多热闹呀。

殷止轻轻咬牙,看了我半晌,突然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罢了。

他无奈地摇头,转而问我吃饱了没有。我仔细感受了一下,说没吃饱其实也不饿了,说吃饱了又还能再吃一点儿。

六月斑鸠,不知春秋。

以前没有什么衣裳穿,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我向来是冷了不晓得穿衣,热了不晓得脱,吃饭只感受得到饿,却分不清饱胀,后来入宫遇见豆蔻,这些事情便都由她经手了。

我转过头看向殷止,由他来决定我要不要继续吃,自第一次用饭吃撑后,用饭时他总是看顾我许多。殷止摸了摸我的肚子,轻轻按了按。他沉吟一声,然后把抱玉唤了进来: 几上的,可以撤下了。

这意思,是我已经吃饱了。

行罢,我跟着他站起来,今天殷止应该会看书,要不就是写字。可我料错了,今天殷止既没有看书,也没有写字。他又变回了之前温柔和煦的模样,摸了摸我的头,眼神怜惜: ……几个月没出殿,小满都快要闷坏了。

我有些没反应过来。

说实话,要不是殷止提起,我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整整三月未曾出过和庆殿。

每日里不是吃了睡睡了吃,就是粘巴糖似地黏着殷止,压根儿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逝,一转眼,三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虽然和殷止待在一起,我并不会觉得闷,但能到花园里头走一走,也是极好的。

抱玉听见殷止和我要去花园,迅速备好了玉辂。也是这时候,我才突然意识到,已经有些日子没有看见苏中官了。我坐在殷止旁边,小声问他苏中官去了哪里,好久不见,我都有点想他了。

殷止捏了捏我的鼻尖,要我别担心: 重就先生去忙别的事情了,过段时间就回来……若他知道了小满想他,一定很开心。

闻言我放宽心,给他看手里的毽子。

好看。

他夸了一句,我有些得意: 豆蔻给我做的,她手可巧可巧了

刚说完,御花园就到了。

我兴冲冲地下了玉辂,拉着豆蔻一起踢毽子。踢着踢着,豆蔻突然扯扯我衣角,示意我回头看。

我正踢得兴起,硬是等腿软得接不住了才转身,刚看了一眼,我就急急忙忙地往回跑。顾不得满头大汗,也不要毽子了,赶忙回到殷止身边。

良妃和德妃站在殷止面前,面目柔美,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来的。见着我,还很和善地唤了一句: 贵妃娘娘。

我刚答应了一声,四妹妹的叮嘱突然在脑海里回响起来,我意识到,她们好像都是来抢皇上的,不行,我也要抢。

身体比意识更快,等我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已经紧紧抱住了殷止的右臂。

殷止有些诧异,但不知怎的,我又分明觉得他有些高兴。

反正,比早上的时候高兴。

他接过抱玉送来的手帕,动作轻柔地替我擦汗,等我的脸变得干爽了,才肯停手。

怎么了?

殷止低声问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索性就只摇摇头,满心恹恹,浑身都不得劲儿。

瞧着我这副模样,他便吩咐抱玉,要带着我回和庆殿。见我们要走,德妃连忙唤住我,笑容明媚: 贵妃好久没有去我那里坐坐了,等几日空闲了,可一定要来。

良妃附和着,也邀请我去她那里。

我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们怎么突然变得这般热情,要知道,我和她们也就见过寥寥几次面。平常时候,我呆在白鹿台里头,有豆蔻和其他几个小宫女陪我,所以她们不来找我,我也从来不找她们。

再说了,现在还有殷止陪我玩,我一点都不想去她们那里坐坐。

于是我诚实摇头,拒绝了她们: 我不想去。

殷止拉着我往玉辂上走,声音温和且纵容: 不想去便不去。

御花园里没精打采,但一回到和庆殿,我就变得生龙活虎。刚准备告诉殷止,自己想要继续踢毽子,却被他提溜到书房: 既然不累,就陪着我写字罢。

十四

陪着殷止写字,最大的用处便是叫我明白了,自己真真是不学无术。他好心教我写字,我却因为他的声音太柔和,躺在他怀里睡了个天昏地暗,醒来时鼻尖萦绕着浓浓的饭香。

迟钝如我,竟也难得地感到了些许羞愧。

于是午食我坚决不肯抬头看殷止,只顾着埋头刨饭,脸跟饭碗如同黏在了一起。一块儿兔肉出现在碗里,殷止不赞同的声音传来: 还在长身体,不吃点菜怎么行。

我悄咪咪抬起脑壳,想要偷看一眼,却被他逮了个正着。不过殷止什么也没说,看着也并不生气。

这顿饭和往常一样,吃得差不多了,他就让我放下筷子,免得腹痛。

他的脾气,怎么就这么好呢?我摸了摸肚子,满心感慨,然而没等我感慨完,就被殷止捏住了脸颊: 来,咱们继续。

说罢又把我抓到了书房,仍旧像上午那般教我写字。我规规矩矩地站在殷止怀里,他帮我捏住笔,而后手把手地教我。

说实话,他对我的要求真是极低。

也不是要小满考个状元,学完一本千字文便极好。殷止蘸了蘸墨,声音轻快,好了,先来写一写小满的名字,写完了小满的,再写我的。

他带着我写了一遍我的名字,又在一旁的空白处写下他的名字。

我看了看纸上的四个字,又看了看殷止右手上的玉扳指,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转过身去: 阿止……

他轻轻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笔。

我看着他的眼睛,满是认真: 你不要喜欢别人,你只喜欢我,好不好?

说罢又觉得不太准确,毕竟宫里有那么多人,就连我都还有豆蔻要喜欢,这样对他实在不公平。想了想,我把这句话改成了: 阿止最喜欢我,好不好?

殷止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看着我,神色严肃起来: 那么,小满最喜欢谁呢?

我最喜欢谁?

低下头,我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脑海中浮现出豆蔻,而后又是殷止,但紧接着,一张凶巴巴的小脸跳了出来,占据了我所有视线,她骂了一句小傻子,然后把半个馒头塞进我手里。

四妹妹。

我抬起头,小声又坚定地告诉殷止: 我最喜欢四妹妹。

殷止有些意外似的,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为什么小满最喜欢她?

为什么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

四妹妹很凶,总是说我笨,说我傻,最见不得我哭,总是不耐烦地看着我。

这样的四妹妹,我为什么会最喜欢她?

大概是因为,她老是惦记着我有没有吃饱,也总会偷偷跑来看我,即便再不耐烦,也还是会伸出手抱抱我。

她说我笨,却不许别人这么说。

你看,我教给你的那些话,你全都记住了……所以你不笨的,你只是不聪明。

我点点头,四妹妹这么聪明,她说的话,一定没错。此后我便牢牢记住,只有四妹妹才可以说我笨,其他人说的,都不算数。

所以当殷止问我,为什么最喜欢四妹妹,我想来想去,只想出四个字: 四妹妹,好。

四妹妹最好。

我固执地重复了一遍,四妹妹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也是对我最好的人。

不是说殷止和豆蔻对我不好,可是四妹妹是不一样的,于我来说,那半个馒头,要比桂花糕更加的珍贵。

可殷止似乎并不理解。

他看着我,眼神淡淡: 所以小满最喜欢的人,并不是我。

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因为在我心里,四妹妹和殷止是不同的,可是我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于是只好讷讷地闭上了嘴巴。

然后我又听见他说: 小满,这不公平。

如果小满最喜欢的人不是我,那么我最喜欢的人也不会是小满。

我看着他冷淡的脸,心想着,完了,四妹妹要我抢皇上,我没抢到。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觉得很委屈,但并不仅仅是因为辜负了四妹妹的期望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殷止微笑点头的样子,毕竟他的脾气那样好,现在他说不会喜欢我,我心里的难过便铺天盖地的。

但是我不会哭的,因为四妹妹说,掉眼泪就是没出息,所以我很少哭。

即便殷止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哭的。

我转过身,拿起笔继续写字,可是看着纸上黑乎乎的四个大字,我又想不起该从哪里开始,呆呆地捏着笔,心里更难过了。

正恍惚间,我听见殷止在身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我被他抱进了怀里。

哭什么呢……

我刚想说自己没哭,就被他扳过脸,不是最喜欢你,你便要哭。

他捧着我的脸,替我擦干净眼泪,动作温柔又细致,一边擦还一边叹气: 你也不是最喜欢我,我是不是也该哭一哭?

我下意识地扭过头,飞快抹掉眼泪,觉得有点丢脸。要是四妹妹晓得了,一定会骂我没出息的。

好了,不难过了。

殷止又变回了我熟悉的模样,妥协道: 这样好不好?

……等小满会写我们的名字了,我就最喜欢你。

我吸了吸鼻子,问他: 真的吗?

真的。

他捏了捏我的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像确实如此,我点点头,想要继续学写字,可是怎么想也想不起,刚刚殷止是怎么写这几个字的。我举着笔,又想哭了: 我、我不会写……

没关系。

殷止轻轻笑了起来,大掌包裹住我捏着笔的右手。

我来教小满,好不好?

十五

殷止说,等我会写我和他的名字了,他就最喜欢我,所以此后我一有时间,便会在书房练字。

但我实在是不够聪明,来来回回四个字学了好久,还是有些记不清笔画,心里免不得懊恼。见我不开心,豆蔻便做了新衣裳来哄我,只是做好了却不肯给我看。

再过五日,便是娘娘的生辰了。她替我梳头,动作麻利又不失温柔,就当是奴为娘娘准备的生辰礼物罢。

我讶然,今年的小满怎么来得这么快?

上一次过生辰,还是在白鹿台的时候,豆蔻给我做了特别特别好吃的梨膏糖。

这一次在和庆殿过生辰,殷止会知道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告诉殷止我的生辰快到了,如果是以前,我就直接告诉他,甚至问他要礼物了也说不定。

我开始更加努力地练字。

离我生辰还有两日的时候,许久不见的苏中官带着一箱子玩具回来了,他来给我送礼物时,整个人看起来很有些疲惫。紧接着,往日里深居简出吃斋念佛的贤妃,突然就打开了殿门。

进宫这么久了,我只在宫宴上见过她一次。

豆蔻说过,贤妃是殷止的表妹,所以两人之间,自然是要亲近些。

我明白的,可是听见殷止去贤妃那里,我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好像有点生气,还有点失落,又或者是其它的什么感受。

我说不清楚,索性就一门心思练字,就连殷止回来了,我都没有注意到,还是豆蔻出声请安,我才回过神来,赶忙把写过的纸藏起来。

本来不想和他说话的,我心里还生着气呢,可他一脸累意,还朝着我微笑,我便心软了。

这天晚上殷止把我抱得很紧,我却没有睡着。这就导致了第二天我一整日都是晕乎乎的,练字时老是打哈欠,豆蔻劝我去睡一睡,我却只是使劲摇头,想要写出一张更好看的字来。

一笔一划,一字一顿。

我知道自己不聪明,只好在纸上不断重复着殷止教我写的那四个字,生怕一停下便会忘记。如此,在晚食前,我终于写出了一张最漂亮的,但殷止却派抱玉传话,说他要晚些回来。

我有些沮丧,可又实在困得不成样子,心想,明日白天拿给他看也是一样的,便先歇下了。这一夜我睡得很香,还做了个好梦。梦见我把写好的字拿给殷止看,他夸我写得好,然后对我说: 我最喜欢小满啦我便很高兴地抱住他,心里快活地不得了。

这个梦太过逼真,以致于我醒来时发现只是梦,心里还有些失落。

我从床上坐起,寝殿里静悄悄的,身边没有殷止。

看着大亮的天光,我心里懊恼极了,一定是我睡得太沉,他走了都没有发现。正要下床时,屏风后两个小宫女的声音传来。

昨夜皇上一整夜未归殿……

我听说,是宿在了贤妃娘娘那里……

我脑海里一阵轰鸣,殷止他昨夜没有回来,他和贤妃在一起啊。

这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原本可以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殷止骗我,即便我把写好的字拿给他看,他也不会喜欢我的。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噤声

豆蔻压抑的声音响起,听着严厉极了: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娘娘背后嚼舌头?

两个小宫女连声求饶,而后唯唯诺诺地走远。下一秒,豆蔻捧着新衣裳,笑意盈盈地进来了,但旋即她的脸色变得慌张起来,赶忙走到床边。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要哭不哭地喊她: 豆蔻……

豆蔻把我搂进怀里,轻轻替我拍背: 不哭不哭,娘娘不哭,豆蔻在呢。

我憋回眼泪,心里一阵阵的委屈。

我想回白鹿台了。

我抬起头看着她,喃喃道: 豆蔻,我想回白鹿台。

如果知道现在会这么难过,我当初一定不会住进和庆殿的,在白鹿台踢毽子,我就不会不开心。

对,回了白鹿台,我就会像以前一样开心了。

我迅速下床,抱起豆蔻给我做的新衣裳,又把厢笼里头其它的衣裳也找了出来,想要装在一起带回白鹿台。豆蔻赶忙来阻止我,声音焦急: 娘娘,皇上还没回来——

我就是要回白鹿台

我打断她,瘪了瘪嘴: 豆蔻,我不要住在和庆殿了,我不开心,非常非常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殷止的声音传来,他面色苍白,披着大氅走了进来,看见我时却又皱紧了眉,……怎么不穿鞋?

我不肯理他,抱着一大堆衣裳继续收拾。

豆蔻见劝不住,只能为难地看着我,殷止便让她先下去,我只当什么也没听见,找了一件披风,把衣裳包在了一起。

殷止走过来,轻轻地唤了我一声: 小满……

我紧紧捂住耳朵,不想听见他的声音,而后飞快地回到床上,躲进了被子里,好像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我觉得安心一点。

小满。

殷止走到床边坐下,无奈极了,你听我解释。

我实在没出息,就听了这一句话,眼泪便瞬间充盈了整个眼眶,而后不听话地掉下。

骗子

我吸了吸鼻子,别扭又固执地坚持着: 你骗我

心里的委屈翻涌来翻涌去,我伤心得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我不要喜欢你了……

话音刚落,我就被殷止从被窝里扯了出去,他极严肃地看着我: 做事情不可以半途而废,小满,这对我不公平。

说着他又软和下来,给我擦眼泪: 我看见小满的字了,写得很好,我也知道这些天,小满学字很认真……我说话算数,从今以后,我最喜欢小满,好不好?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觉得更委屈了,殷止都不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过了今晚,我就十七岁了,他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好骗吗?撇撇嘴,我对昨夜仍旧耿耿于怀: 昨天说才算数,今天说不算数。

不算数吗?

听我这么说,殷止反而很高兴似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若我说,其实昨夜我并未和贤妃在一起呢?算不算数?

若我又说,以后只喜欢小满呢?算不算数?

殷止说,他昨夜没有和贤妃在一起。

殷止又说,以后只喜欢我。

我低头想了想,这两句话的意思拼在一起,大概就是,以前他喜欢我,以后他只喜欢我。这话听着实在叫人割舍不下,我有些犹豫,要是这样的话……其实今天算数,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于是我点了点头,有些迟疑地开口: 那、那便算数罢……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殷止笑着点头,把我搂进怀里,小满不必最喜欢我,但要一直一直喜欢我,好不好?

我使劲儿点了点头,在他胸口很认真地许诺: 我会一直、一直喜欢阿止

因为有些愧疚自己之前误会了殷止,我任由他抱了许久都没有动,等他放开我时,我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根红绳,上面还挂了一个玉做的小钥匙。

生辰礼物,喜不喜欢?

我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捏着小钥匙愣在那里。

殷止轻轻捧起我的脸,认真地看着我,眼神温柔且坚定——

小满要长命百岁啊。

十六

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殷止之间变得很奇妙。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是我生辰那天晚上,他抱着我,问我想不想要一个人陪我一起玩的时候。我思考半晌,然后说了想。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手就伸进了我的亵衣里。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好一直问他。

……阿止,你摸我腰做什么?

……现在又不热,为什么要脱衣裳呀?

……

殷止伏在我耳边,呼吸急促,语气隐忍又克制: 小满乖,闭上眼睛。

我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像是在御花园地秋千上荡着,却又比荡秋千要更快活,殷止一直低声叫着我的名字,我脑子晕晕的,也不知道回应他没有。第二日醒来,我还没说什么,殷止的脸就先红了,眼神竟还有些躲闪。

嘉宁说,这是因为殷止害羞了。她说这话时,顺手就从菩萨面前摸了两个供果,分给我一个,她自己啃着一个。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虽然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害羞的。

嘉宁笑眯眯的,摸了摸我的头。她人可真好,每每回想起之前,我还像个坏女人一样误会过她和殷止,我心里就羞愧得不得了。

但是嘉宁很大度,不仅不怪我,还愿意带着我一起玩儿。正因如此,我才发现,原来贤妃娘娘深居简出吃斋念佛这些话,统统都是诓人的,嘉宁不出现,完全是因为她偷偷跑出了宫,在外头玩了许久呢。

嘉宁一点都不喜欢菩萨,嘉宁只喜欢菩萨的供果。她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带着我吃摆在菩萨面前的糕点水果,吃饱之后带着我懒洋洋地晒太阳,给我讲她在外头遇到的奇妙事端。当然,讲故事之前,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盯着她喝完今天的药。如今需要我监督的人,已经从一个变成了两个,奖励我的蜜饯也从三颗变成了五颗。

嘉宁讨厌吃苦药。

喝药的时候,她的脸总是皱巴巴的,好不容易喝完了,我便把剥好的糖莲子喂给她,像豆蔻哄我那样拍着背哄她: 嘉宁乖,吃了糖莲子,不苦不苦。

但嘉宁好像不太习惯,她红着脸,声音凶巴巴的: 拍背做什么,我又不是小孩子,喝药都还要人哄着

可是你明明很喜欢啊。

我不解极了,昨天我听话没哄她,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不开心。

嘉宁一时哽住,良久,她才再次开口,语气带着几分羞恼: ……还要不要听故事了?

我惊喜点头: 要的要的

于是我们躺上了躺椅,开始讲故事,她讲,我听。

在宫外想去哪就去哪,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喝药我就倒掉……谁也管不了我嘉宁眯着眼睛,神色回味。

她得意极了,我严肃极了: ……嘉宁不可以把药倒掉,不喝药,会生病。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小管家婆。

嘉宁敷衍地回了我两句,感叹似地摇了摇躺椅: ……反正宫外就是好,除了唐明渊,几乎没有什么能叫我烦心的事

但她旋即皱起了眉,满脸不愉: 怎么又提起他了……呸呸呸,真晦气

我很贴心地不问她唐明渊怎么了,倒也不是我不好奇,主要是嘉宁一想起他就会气得不停咳嗽,我还是不问的好。再者,我也知道唐明渊是谁。

嘉宁出宫,是因为喜欢他。现在她回来了,是因为发现他配不上她的喜欢。

好了好了,不说他了。

嘉宁往我这边凑近,看起来神神秘秘的,想不想知道,怎样才能同表兄和好?

我眼巴巴地看着她,点头: 想

她勾了勾手指,我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然后就听见她说: 其实很简单,你这样,然后那样……

说完后,她还拍拍我的肩问道: 记住了么?

我看着她认真点头,回答得极其响亮: 记住了

话音刚落,殷止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记住什么了?

我立刻从躺椅上坐起来,快快朝他跑去: 阿止,你来接我回和庆殿啦?

殷止揉了揉我的头,而后顺势拉住我的手。他看着嘉宁,目光不善: 你又教了小满什么乱七糟的东西?

嘉宁撇了撇嘴,很是不满: 什么叫做乱七糟?明明是很有趣的东西,你不信问问小满

殷止看向我,我立刻点头,表示认同,嘉宁便得意起来。

殷止不再看她,而是低头柔声问我,刚刚到底记住了什么。我想了想,嘉宁只说让我记住,没说不能告诉殷止,于是我按照她说的,在殷止手背上亲了一口。

殷止看着我,脸红了。

而后看着嘉宁,脸又黑了。

嘉宁的得意早跑了个没影儿,她动作麻利地窜进了佛堂里,还顺手带上了门。

殷止咬咬牙,终是什么也没说,带着我回了和庆殿。

其实我还想试试亲他脸来着,嘉宁说亲脸可有用了,但是和庆殿里头苏中官和豆蔻都在,还有抱玉和一个白头发的老爷爷。人这么多,殷止肯定会害羞的,我还是等人都走了,再悄悄地亲他好了。

白头发的老爷爷向殷止请安,也问了我好,我还没见过太多旁人,忍不住就想往殷止身后躲。殷止好声好气地哄我: 不怕不怕,小满不怕,这是太医院的李御医,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李御医笑容和蔼,接腔道: 娘娘,老臣会一样戏法,让人变聪明

让人变聪明?

我从殷止身后探出头,眼睛亮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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